汪洋中的燈塔～長笛家葛拉夫的「黃金七律」

～獻給過去、現在、未來在音樂路上行走的自己以及我親愛的學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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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85歲生日的瑞士籍長笛家兼指揮家葛拉夫（Peter-Lukas Graf）是二十世紀最具代表性的長笛家之一。他1929年生於蘇黎士（Zürich），由安德烈•許奈（André Jaunet）啟蒙，後至盛名天下的巴黎高等音樂院（Conservatoire National Supérieur de Musique et de Danse de Paris）拜於馬歇爾•莫易斯（Marcel Moyse）以及羅傑•柯特（Roger Cortet）的門下學習。除以長笛第一獎（The First Prize）的成績完成學業外，葛拉夫更於畢業的同時榮獲指揮文憑（Conductor Diploma），而他的指揮老師即是二十世紀初葉在巴黎作育英才、桃李天下的法籍作曲家尤金•比柯（Eugéne Bigot）。源自青年時期在演奏與指揮雙領域的孜矻努力，葛拉夫後來的職業生涯豐富多元、能導能演。既以其精準明確的演奏風格遍跡世界，又以其指揮長才帶領許多交響樂團和歌劇的演出。自1991年起葛拉夫更著書立論，將畢生之所學及經驗以宏觀且客觀的角度寫下《長笛基礎練習》（〝Check-Up〞，1991）、《音樂風格演釋指南》（〝Interpretation〞，2001），以及《歌唱的長笛》 （〝The Singing Flute〞，2003）三書，為二十一世紀長笛的演奏及教育定下了理論性與系統性齊備的整合立論。

葛拉夫長笛方法論的處女作《長笛基礎練習》（〝Check-Up〞，1991）是我留學時期經常攜於身邊練習以及閱讀的作品。有別於傳統首首相連的練習曲，這本教本著眼於提供吹笛者呼吸、嘴型、吐舌…等等二十種檢視自我基礎技巧的方式，並在每種主題之下清楚載明練習的步驟與方法。然此書吸引我的地方不僅是那篇篇邏輯性清晰的技巧訓練說明，更重要的是葛拉夫先生在序文之後所詳列的練笛「黃金七律」，此七律同時涵蓋亦同時超越所有實體的技巧，它們是給習樂者的諄諄提醒，也是給吹笛人的精神指標。我多年前即將這「黃金七律」文字化繁為簡，於每日的練習之前頌讀一次，而鑑於它們曾引領我度過許多艱難的歲月，我願將其置此再示提點與分享。

1. 信念 (Resolve): 要有信念的練習，切忌毫無想法的盲目吹奏，每次拿起樂器之前都要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為何?
2. 身體 (Body): 樂器是身體的延伸，練習時請將身體重量平均置於雙腳，並自然的直立脊椎，謹記駝背會阻礙呼吸的順暢。
3. 計劃 (Programme): 永遠要有明確的練習計劃，這個計劃應包括大方向跟小細節。【葛拉夫先生在台灣演說時建議習樂者寫計劃表，明確訂定所有練習細節，按步就班以收日起有功之效。】
4. 音質 (Tone): 專心的預知與傾聽自己所吹奏的每個音，做任何練習時都將聲音當作首要的目標。
5. 節奏 (Rhythm): 節拍器是練習的好伙伴，然同時要謹記將自然的律動（Pulse）放到節奏當中吹奏。
6. 變化 (Variety) :切勿長時間練相同的練習以致彈性疲乏，以不同的模式變化相間以維持新鮮感。【葛拉夫先生在台灣演說時曾引述心理學，說明同種練習不可超過六次。】
7. 意願 (Pleasure): 快樂積極的練習，別百無聊賴的浪費生命。

我在費城求學時期的短笛老師，亦是費城交響樂團（The Philadelphia Orchestra）的短笛演奏家時任和夫先生（Kasuo Tokito）曾對我提及葛拉夫是其極敬重的音樂家之一。其實在1970年代中期，也就是費城交響樂團時逢長笛首席空缺之時，樂團高層即邀請過葛拉夫擔任此職，然因同時這位炙手可熱的長笛家也為瑞士巴塞爾音樂院（Basel Music Academy）所雇用，最後他選擇留在家鄉而婉謝了費城交響樂團的邀約。時任老師常說葛拉夫是與費城擦身而過的長笛家，所幸他的錄音與著作浩繁，全世界的愛樂人都能在他的笛音與文字中獲得靈感與啟發。

2013年2月光臨台北教授大師班以及於國家音樂廳開獨奏會的法籍長笛家菲利普•班諾德（Philippe Bernold）在講授長笛教育時曾說︰「管樂的教授之所以較弦樂困難是因為我們大多數的時候都在闡述演奏時肉眼所不能見的事物，如口腔、舌頭、喉嚨、氣管，甚至橫隔膜…等等，因此想像格外重要、體會格外重要。」是故，葛拉夫具體而微的方法書籍給了我們想像力之根據、體會力之依歸。他並不否定藝術家重度仰賴感情與感覺的稟賦及性格，然正因如此，立下規則、定下信條才不致墮入主觀錯誤的危險之境。我很喜歡上海音樂院附中張奕明老師詮釋葛拉夫《音樂風格演釋指南》（〝Interpretation〞，2001）中〝關於規則〞的一段譯文︰「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則，然而規則卻是你航海行程中的燈塔，是你可靠的航標。」葛拉夫此語，吾人慎戒之、警醒之！
（張奕明老師詮釋的該段話原文為〝There are no absolute rules. However, rules are valuable signposts in an emergency. The frequent occurrence of emergencies prompted the author to write this book─a book full of rules─rules not meant to be dogmatic, but intended as navigational aids.〞）

任何一種職業要達到專業水準都需苦心以窺廟堂之華，孤詣以探殿奧之深。葛拉夫深黯此中之辛苦，故窮其畢生之所學灌頂後生。我們很幸運生於這個書籍唾手可得，錄音亦如繁花盛開的時代，《論語•子張第十九》中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闡明了學問之道的進程，謹以此語呼應葛拉夫先生之鴻文，並與愛樂者共勉。

純慧書於2013年3月7日台北華燈初上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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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朗讀功能的音樂是長笛家葛拉夫演奏德國作曲家Karg Elert的Appassionata，因葛拉夫先生一生對音樂充滿熱情，故選此曲置此。聽者可由iTune上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