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書趣系列 ]
[ 純慧朗讀 ]
生於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的日籍女童話作家安房直子是日本兒童文學界頗具指標意義的人物之一。這不僅源自其步上文學之路的年代時逢日本戰後百廢待興的重建時期,更與其承繼自紫式部之《源式物語》以降的日禪風格息息相關。安房女士1943年生於東京,因隔年即讓安房喜代年先生收作養女而得「安房」之姓。聰明早慧加上黃口稚齡時即迷戀改編後的《格林童話》(Grimms Fairy Tales),安房女士在就讀日本女子大學期間即以《月夜的風琴》登上童話舞台,其後更以《花椒的孩子》一舉拿下第三屆日本兒童文學新人獎。因其受教於日籍翻譯家,亦是日本著名北歐兒童文學學者山室靜先生的門下學習達八年之久,她的文字擅於勾勒自然與人、與動物之間平和互助,甚至物我合一的牽繫。並且如若透過孩提之眼,安房女士緩緩道來的故事總是乾淨澄澈,純然真摯,而其描繪琉璃世界下關懷弱勢,超越生死的主題更是她的童話能深植人心的原因。
這本1982年問世的《遙遠的野玫瑰村》是我喜愛了十年的作品,卸下其「野間兒童文學獎」的光環,書中的九章短篇皆深長雋永,耐人尋味。除了描寫一位孤單老奶奶與三隻可愛小狸的本篇〈遙遠的野玫瑰村〉外,我個人極偏愛安房筆下的〈日暮時分的客人〉。這個童話訴說賣鈕扣、線和襯裡的山中先生在初冬日暮緣遇來買襯裡的客人─披黑斗篷的黑貓─的故事。這隻貓有一雙如綠寶石般犀利細長的眼睛以及靈敏精準的嗅覺,當牠不滿山中先生把襯裡的紅色都歸為一類時,振振有詞、頭頭是道的對山中先生說︰「雖然整個說起來,紅色是一種暖色,但那種溫暖,卻又是各種各樣的。太陽的溫暖、火爐的溫暖,還有夜裏窗口亮著的燈光的溫暖……這全都不一樣……我最喜歡的是劈柴火爐的感覺。」山中先生在黑貓的悉心解說以及嚴格挑剔下逐漸學會了分辨事物的細微之處,並且透過些許差別的顏色嗅出了不同的氣味、聽見了不同的聲音,也看見了不同的風景。最後這位有著完美主義的黑貓客終於欣喜的選到了滿意的溫軟紅色,而當牠揮舞斗篷瀟灑離去後,山中先生也開始學會玩味各種各樣的色彩,甚至體會到在廚櫃上沉睡的相似顏色只要取下展開,便都能吟唱各自的歌、飄散各自的味道。而唯有用心用情細細品味之人,方能了悟其中的異趣與驚喜。
安房女士的這篇作品時常殷殷提醒我留心分辨生活週遭的微物,而我也常以此童話與隨我學音樂的年輕孩子們分享一件事物、一句話,或者一個詞語所象徵涵蓋的不同面向。舉例來說,時常被德國作曲家寫在樂譜上供演奏者參閱的德文術語feurig譯作中文是〝火熱、炙熱〞之意,然究竟該〝熱〞到什麼程度?除了必需考量是哪位作曲家用了此形容詞外,亦需評估被標上該術語的樂句的前文後語,甚至演奏者自身的性格等等…,是故絕無有一個單一答案可完全解釋feurig的正確意義。又譬如浪漫時期(The Romantic Period)之後常被作曲家使用於小品或樂章名稱的羅曼史(Romance),也會因為作曲家或演奏者人生閱歷及情感經驗的不同而成就多元的樣貌。安房女士透過黑貓之眼引領我們看見實與虛、黑與白不能二元的糊界,也藉由無止無盡,如繁花盛開的魔幻書寫點醒我們要時時保有兒時豐富廣大的想像空間,它是人在此生此世緩步前行力量之所歸,也是生命真正道理之所在。
如今這位溫柔的說書人已因肺炎遺世獨立,然其能讓流浪者停泊、遠行者休憩、漂泊者依靠、傷心者繾綣的篇篇童話仍在這荏苒塵世中出淤泥無染的透著悠悠、幽幽的芳香。願已長大的人們以她汩汩暖暖的文字找到救贖與超越,也願仍在努力長大的孩子們以她涓涓潺潺的想像豐沛將要一直來到的人生。
連純慧書於2013年2月21日台北冬陽透暖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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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1. 安房直子女士在台灣的譯本由時報出版,然因斯人已遠,目前書籍已絕版,欲閱讀者可至台北市立圖書館借閱,借閱編號(Call Number)如下:
《遙遠的野玫瑰村》 861.57 3341
《黃昏海的故事》861.59 3341
《白鸚鵡的森林》861.57 3341
《風與樹之歌》861.59 3341
《銀孔雀》861.57 3341
2. 朗讀功能所使用的配樂為法國長笛家兼作曲家Philippe Gaubert所寫之Romance(1905),這個版本由美國長笛家Fenwick Smith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