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城系列 ]
Philippe Gaubert 是法國長笛樂派最重要的長笛家之一,他與他的恩師 Paul Taffanel 的師生緣一直是西方長笛史上飽含溫度的佳話。當然我絕不是如Philippe Gaubert 那樣舉足輕重的人物,然我在費城最後的文憑考試考曲吹完之後曾主動向評審要了十分鐘,吹了一首 Philippe Gaubert 題名為 “To My Dear Teacher~Paul Taffanel” 的牧歌獻給我親愛的老師Mr. Cramer,以示吾愛吾師的由衷感念。
言歸正傳,因為我認為這趟費城之旅隨興而不必認真,所以到Mr. Cramer家”觀光”那天只要選我喜歡吹的曲子就行,完全不用把平時術科考的那套放在心上。什麼討好不討好,時期、風格等等更是全然拋諸腦外。我到費城的主要目的是啖美食和血拼,加上拍拍獨立鐘,費城美術館,費城市政府,費城交響樂團的所在地Kimmel Center等等旅客必遊之地,並非上課。加上當時的男朋友,亦即現在的丈夫同行,因而我只顧心花怒放的踏上旅途,等待迎接在愛荷華州不可能體現的好吃好玩。然而,或許一個人生而要走的路、 要看的景、 要做的功課都是註定的,上天要我演的劇碼也到此要換幕。隱隱的,我在飛機昇空的瞬間感知到這個氣層的一上一下似乎會開啟我不同的音樂生命,如同換了樂章就換了聲情的交響曲。
上課當天,我帶著Frank的奏鳴曲以及Sancan的小奏鳴曲去見Mr. Cramer。如此這般的法國作品,恰恰符何我拋頭顱灑熱血的性格,我心下老早暗自決定在這種完全沒有壓力的狀況下,一定要痛痛快快演一番。老師的住所座落在費城的郊外,是要坐小巧可愛的單軌電車(trolly)才到得了的地方。東岸臨海,乾燥的大陸型氣候有海水和海風幫襯著滋潤空氣,所以春風拂暖、 春芽乍開,和中部的冷寒是完全不同的風景。窄窄軌道的沿途,是密密織織的灌木叢,那樣爭豔的、 深淺層疊的綠我還是首見,其豐富像極了一個不慎,就要打翻了的調色盤。我在輕微的巔跛中歡欣喜樂,原本就孩子氣的心性昂揚到最高點。照丈夫的說法,我是一面哼唱一面跑跳到老師家的。
Mr. Cramer的家是一棟兩層樓的木造建築,房子的前頭植滿修剪整齊的各式花木,後院則搭了鞦韆及擺設優雅的木質桌椅,去的那天陽光普照,華麗洋房層色堆疊的漆與溫暖的光照化成溶溶一片,讓人產生一種似夢似真的幻覺。費城西郊的這個高級住宅區必是許多愛樂者的居所,四下可聞琴音。老師家的兩隻寵物狗在我未進門時就賣力的吠叫,接著開門的老師笑容可鞠,使人彷若置身童話世界。
美國是德弗札克 (Antonin Dovrak) 眼中的新世界,因而美國長笛家的師承多可追溯至法國長笛樂派早期如Georges Barrere、Maecel Moyse等重量級人物,他們多從世界大戰的灰燼中移民到新興的大陸,從而在美國播下歐洲長笛音樂的種子。費城是美國對歐洲敞開的最初門戶,所以Mr.Cramer很幸運的得以在法國樂派的師承下習樂。十七歲考入寇第斯音樂院(Curtis Institute of Music),二十一歲一畢業就拿到匹茲堡交響樂團的工作 (Mr. Cramer 1981年之後才到費城交響樂團),其優秀可想而知。然而現在回想起來,老師真的是謙遜之人,在初次見面時毫無架子,穩重溫和的態度予人安心之感,對音樂的解說與詮釋亦細膩而中懇。我想我當天在課堂上的表現是應了「無欲則剛」這四個字,因為沒有〝這是考試〞的念頭,所以態若自然的表現心之所願;更因為沒有想〝討好聽者〞的意念,所以輕鬆安泰的吹出樂之所旨。如此的教學互動加上音樂史上那些有趣的奇聞軼事,我們師生對音樂及生活品味的契合不言自喻。我想課堂的當下老師是有意收我為徒的,否則不會在我當天帶去上課的Frank及Sancan外還測試我吹一些長笛的標準考曲。課堂結束後,老師抄遞給我波爾音樂院(Temple University, Boyer College of Music)祕書的電話,並且交代我如果願意來費城習樂,可以告訴秘書先生今天的課堂就當做面試(audition),就這樣,我在沒來得及回神時就有了在美國這個大漠求學的下一段票。